王玄给王志看的情报只有十三个字:已达成和解,有望学习制造技术。
见了这信息,王志再是固执的个性也如冰雪般,被对方戏耍所引起的怒火而消融,如同当初随车队进城的土族长老一般无二,感受到了强加于身的巨大耻辱。
自己一片两全其美的善意,却差点成为助纣为虐的元凶,任谁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不暴走已算他王志控制力强了。
于是,他爽快的接下了看守驻地的重任,让国王陛下可以后顾无忧。
四月二日,柴荣接到了王玄的邀请,他心中已有所感,怕是要动手了。
这次来神龙岛,并不像以往在小政务院接待他,而是直接去了西南的陆军军营。
这里柴荣是第一次来,虽然见过了吉祥军人的强悍作风,可入眼的景象仍让他感到新奇。
同样的迷彩军装,同样的制式武器配备,但训练方式已有不同。
校场上,兵士们以班、排为单位,正在进行突击训练,假想敌是谁就不言而喻了。作为陪练的是大白鲨,所以在柴荣眼中这些突击的士兵一次次无功而返,又一次次卷土重来,在一次次失败中不断完善战术战法,寻觅敌人弱点,那种永不言弃的执着精神让他大感钦佩。
而对面大白鲨的表现则彻底征服了他,精壮、强悍,虽看起来那么平凡,任哪一个挑出放在人群中,都是不显眼的人物,但就是这群其貌不扬,有些呆榆的汉子,却是吉祥最为强大的战士。
当然,如果他知道蝰蛇存在的话,可能就不会这么想了。
柴荣很清楚,这些人就是杀戮的代表,有他们的地方就绝对少不了死亡。
羡慕了一阵后,柴荣便被勤务兵请进了营帐。
“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布置作战计划,你旁听吧。”
王玄毫不避讳当着柴荣的面召开军事作战会议,“这在吉祥史上可是头一遭啊。”
吉祥众将也都差异的打量了一番柴荣,随即正襟危坐。
吉祥国王陛下的打趣,倒是冲淡了会场几丝严肃的气氛,这让柴荣放松了稍许,带着俩随从找个凳子在一角默默坐了下来。
“继续吧。”王玄道。
“目标人物身边的守卫力量并不强,只有数十人,蝰蛇小队可解决。
在解决守卫的同时,特战队将对土族政务处、中高级军官、行政部门中高层人员进行斩首行动。
然后海军陆战队由西南下,按时抵达土族边界处封锁交通。”
短短近百字,听得柴荣汗毛直立,若非了解吉祥人的性子,他就真当大话听了。
还有,蝰蛇是什么?与大白鲨有什么关系呢?
这些疑问深深印在他脑海,只能想却不能问,憋得难受。
“具体方案和时间再兑一遍。”王玄又道。
“方案如下,今夜子时发动斩首行动,对多个已知目标人物实施猎杀,由蝰蛇负责。以一个时辰为限,不论所定目标是否消灭,陆战队都会按时封锁边界,将守军缴械。蝰蛇占领各机要据点后,以烟花为信,陆军接到信息后,从潜伏点急行军,依序占领各处要道,清剿残余势力。然后大白沙截取、收缴公文证件,将项沃等一众人的罪恶丑脸公之与众。”
方案说的好像唠家常一样,轻松写意,完全没有把将要逝去的生命放在心间,冷酷异常。
军情中各部人数几何,装备配给情况等均未透露,但却处处隐有玄机。
“诸位都明白所部的任务了?”王玄问。
“明白。”众将起立,齐声道。
随后,参谋部将各部写有作战任务与细节的文件下发,众人确认无误后,便在作战纪要上签了字。
柴荣虽然不懂这些流程,但觉得很有仪式感,猜测应该是长期摸索出来的经验。
众将散后,王玄对着有些不自然的柴荣道:“先去休息,晚上随我去土族的大本营瞧瞧,有得忙呢。”
晚饭后,军营陷入寂静,绝大部分营房都已关了门,锁了窗,睡不着的柴荣知道,即将出征的战士们正在养精蓄锐,这个夜晚谁都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必须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生命对谁都只有一次。
他的两个随从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也没睡意,跟着族长在军营里转悠,可饱了眼福。
“你说,吉祥人怎就任由我们逛他们的军营呢,难道不怕泄露了底细?”胖子随从问瘦子随从道。
“知晓了他们的底细又怎样?”瘦子对胖子的话嗤之以鼻,“如今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的程度,你说他们为何要防着我们?”
这是从双方的友好关系说明了缘由。
可胖子不服,辩道:“可一国军事力量都是极为机密之事,就这么敞开大门展示给外人看,总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人家给我们看的,要么不重要,要么虽然重要但咱们不懂,又或者这只是吉祥秘密很小的一部分,我们见到的只是一角罢了。”
瘦子的回答倒叫胖子不好辩驳了,虽然心中不服,却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驳他,只得向柴荣道:“族长,你给评评理?”
柴荣脑中还在想着吉祥军人之前展现出的极强服从性和强大的战斗力,在琢磨他们训练的方法,知道了这些,农族人便可依葫芦画瓢,不求超越吉祥,但求不再任人宰割。
思绪被打断后,柴荣也奇怪这个问题,难道真的是因为自信?
想到此处,他便想到前些日子吉祥国王陛下刚到时,说要让他开开眼的事来,难道就从这里开始开眼了?
柴荣知道吉祥人信奉实践出真知,眼前的只是小菜,今晚即将开场的才是重头戏。
“都别争了,你们俩到一起就吵,下次再吵就都别跟着我,到建设兵团学技术去。”
族长的话瘦子和胖子不敢不听,心中再不是滋味也还是闭上了嘴巴,安静跟在后面。
就在三人闲逛间,天色渐暗,此地天长夜短,眼下已是八点了。
“嘟、嘟、嘟……”
连续三声急速的哨响后,每隔几息时间又是连续的三声,如此反复足有十遍。
待到第五遍时,柴荣便见到有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出营房,来到操场上列队。
于是他便带着胖瘦二人退到一边,行走间只见越来越多全副武装的士兵冲到操场,有序的融入队伍中。
整个过程他只听见皮靴踏着地面的‘咚咚’声,和衣物间相互摩擦的‘刷刷’声,除此之外,现场没有一点杂音。
强大、震撼、庄严的视听感,如惊涛骇浪连绵不断的拍打在三人心间,涌起百般滋味。
十声哨响后,便有军官模样之人立于队伍头前,开始训话。
说的又快又不清楚,柴荣听得迷糊,胖瘦二人也是不解其意,这时士兵们已开始报数了。
报数后,队物依照编制陆续出发,整齐的踏过柴荣三人身边,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有这样的军队,我也敢像吉祥国王那般立下豪言壮志。”柴荣心中羡慕,却并不嫉妒。
待陆军全部出了操场后,特战队也集合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列队待训,而是几人一组围在一起像是商讨事情一般相互发表着意见,然后晃悠着便出发了。
“族长,这些就是大白鲨?”
胖、瘦二人还是中意先前那群纪律严明的威武之师,大白鲨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杂牌军一样,太过随意,入不得眼。
柴荣也看不出这帮人与刚才的陆军孰强孰弱,但大白鲨已颇有名气,知晓的人不少,所以在此前提影响下,他还是稍微倾向大白鲨。
陆军和大白鲨相继出发后,王玄和他的内卫也出现了,柴荣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都快逛进人家营房了,是有些过了。
“正好,咱们一道出发,然后一起宵夜。”
王玄表现的很随意,这在柴荣眼中就是自信的体现了,所以说话行事愈加小心。
“恭敬不如从命,陛下安排即可。”
“好,这一路不好走,咱们就骑着马过去吧。”
说话间,内卫便牵来三匹高头大马,柴荣一看便知不是此地品种,南大陆盛产矮脚马,耐性好,持久力强,拉拉车还行,作战就差远了。
出了神龙岛,走在狭窄、又明显经过平整的礁石路上,柴荣抬头便可见到了西面几十艘战舰正扬帆南下,首舰已隐入西南密林,尾舰才刚刚起帆,这场景,他平生仅见。
一路上,国王陛下都和他聊些吉祥的发展史,柴荣对决定吉祥命运的两次战争十分感兴趣,一次是东山抵抗赤焰入侵的关隘保卫战,一次是抵御联合舰队侵略的星耀湖之战。
两次战争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前期吉祥都处在绝对劣势,担当战局进行到中后期时,对手就像故意放水一样,让吉祥寻得漏洞,从而一举翻盘。
一次如此,柴荣认为这是走了大运,两次如此,这就不是简单的运气能够解释得通的。除此外,大大小小的局部战争对于偏居一隅的小小吉祥来说,经历的已经够多了,即便如此,却还能次次逢凶化吉,只能证明一件事,眼前这位同他年纪相仿的国王陛下是个了不得的军事大才。
难怪柴荣有此感觉,若是和平年代,他或许早就知道王玄的‘丰功伟绩’,可在两族都战乱不断,高度紧张的时局下,谁还有心思去八卦。
吉祥人忙着建设新家园,农族人忙着种田养家,没了底层八卦之人的传播,王玄的过往便很少被当地人所知,不然土族的项沃也不会那么草率的就赌上了身家性命。
当一行人来到河畔小屋时,王玄照旧在那发了近半个时辰的呆。
也就是这半个时辰,好奇心很重的柴荣便通过杨涛得知了王玄辉煌的过往。
尽管杨涛说的粗略,大部分都是些装饰的形容词,可柴荣还是感受到了战场上挥斥方遒,运筹帷幄的大家姿态,一时倒也陷入了自己构建的征伐场景之中,难以自制。
半个时辰后,队伍重新出发,王玄情绪比来时明显低落,而柴荣的情绪倒是高亢,尽管月色不明,他还会时不时的瞟向身侧的王玄,这引来了杨涛的好奇。
身为内卫,杨涛首要任务便是保证国王陛下的人身安全,出于对柴荣的尊重,他还是选了个时机问道:“柴族长(首领),我们陛下今晚很特别?”
柴荣诧异:“杨队长,为何有此一问?”
“那你为何盯着我们陛下瞧个不停?”
“额,这……”
柴荣那个尴尬就别提了,还好是夜晚,云彩给他做了回遮羞布,泛红的面庞并不显眼,结巴着回道:“杨队长误会了,只是方才得知陛下过往的丰功伟绩,一时敬仰不已,这才,这才……咳咳!”
杨涛听罢知是误会,傲然一笑,“别说你了,我当初追随陛下左右经历各种战阵,每次都以为必死无疑,可老天不收啊,直到战争结束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赢了,哈哈!”
柴荣倒羡慕起这个有些大智若愚的军汉来,有个让自己无条件信任、追随的伟大领袖是多么的可望而不可及。
自己如今也是一族之长,可坐上这个位置后才发现,以往敢想敢做的他居然变的束手束脚起来,就连琐碎小事都不得不用心对待,哪还有当初意气风发的模样。
这时他就想向杨涛一样,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顾虑,只要跟着领袖走便是了,这些日子来他过的实在太累。
“嘘~”
前面传来一声轻微的示警,随即队伍停下,隐入溪边林间。
柴荣见到有人向吉祥国王做了简要的汇报,由于当下环境与距离原因,他听不真切,只有‘开始’、‘稍后’之类的半截话传来,惹得他心发痒。
大家都保持相对的安静状态,他也只得和两个随从耐心等侯。
好在时间不长,一道红色烟火在南方半空炸裂,像是蒲公英从内部爆开一般,漆黑夜里一蓬火红,耀眼非常。接着,便是轻微的‘啪’声通过挤压的空气传进耳膜。
正当他还在欣赏烟花的绚烂时,身边的吉祥人却已涌上道路。
“得手了,陆军的兄弟也该上了吧。”
“咱们也得加快脚步了,总得捞些汤喝。”
“就是,每次都在后头吃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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